维也纳德语交响曲 莫扎特的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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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问个问题：莫扎特一共写了多少首交响曲？

四十一首，因为最后那首《朱庇特》排号就是第四十一吗！可是霍格伍德录制的《莫扎特交响曲全集》里居然列出了七十一首！难道他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爱好才又多添加了三十首吗？显然不是——像霍格伍德录制的《莫扎特交响曲全集》这样严谨周到且学术性如此考究的合集自然不会是出于某个喜好来随意为之，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回答这个问题，就要聊聊演奏法的演变了。现在音乐会上的演奏法是从十九世纪演变到二十世纪，人们根据自己的好恶逐步形成的；这跟十八世纪的想法自然颇有不同。如今，如果用莫扎特时代的演奏方法登台的话，自然会引来各种诧异的目光；即便你把莫扎特时代的大键琴融入演奏序列，一样会有各种尖酸刻薄的评论飞到你耳朵里，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十八世纪距离我们有些太远了……

此刻说起莫扎特的交响曲，那我们不妨说说“交响曲”这个词。“交响曲”英文Symphony，这其实是个新词，词源是从以前的想法中衍生出来的。Symphony这个词最早来自十六世纪加布里埃利所写的《圣乐交响曲》（Sactaesymphoniae），这是穿插在教会弥撒曲中的“纯器乐音乐”。亨德尔的神剧《弥赛亚》中夹着一段很短的“PastoralSymphony”（有人把它翻译成《田园交响曲》，这是个错误）。所以“交响曲”就是夹杂在清唱剧中的“器乐音乐”。用当时的话来讲，所谓“交响曲”（Sinfonie，德语）就是包括了全部从歌剧序曲到种类繁杂的管弦乐曲的总和——现在人们对这个词的理解自然与莫扎特音乐诞生时的理解出入很大。

依照现在人的观点，你一定对下面这段描述百般信服：

“第三十五号D大调《哈弗纳》K385是莫扎特旅居维也纳后初次创作的交响曲，原本它是一首小夜曲。但D大调这个华丽的调式，具有明亮的力度，于是作曲家便将内容扩充成了这样一首交响曲。仅此一点，你就能对莫扎特的音乐创作才华可见一斑……”

这样的溢美之词你大概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在我们现代人心底，交响乐和小夜曲比起来，自然更高级、更复杂，或者说“更唬人”。但在莫扎特的时代，十八世纪人心里可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心中小夜曲更加高级！为什么这么说？莫扎特的时代，音乐的中心是声乐，是首席女伶的艺术；全部器乐演奏都在模仿人声来歌唱。所以，你不能简简单单用自己理解的“交响曲”来去生搬硬套给十八世纪时候的symphony！

这样我们就能理解霍格伍德的《莫扎特交响曲全集》为何如此庞大了——他把那些我们本能排除在交响曲之外的歌剧序曲、小夜曲都囊括其中了。如不做以上的解释，你是否会想这是在“滥竽充数”？事实却恰恰相反，以莫扎特时代的音乐理念来看，这样的做法才正确。这个观点我们能从莫扎特的亲笔信中得到佐证。

1782年7月20日、7月27日两封他给自己父亲的亲笔信中这样说，“遵从您的要求，我开始新的交响曲创作……这次我的交响曲用的是D大调。这是您喜欢的调性！”这里所讲的“交响曲”就是现在我们说的《哈弗纳》小夜曲。所以，在莫扎特父子眼中小夜曲和交响曲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没有特意标注，在他们眼中所有管弦乐曲都是“交响乐”。

这样的交响曲和歌剧一起走进剧院，以一种代替“敲钟”的方式来提醒观众，“歌剧马上开始，请大家保持安静！”没错这就是“序曲”，它比如今我们心中的交响曲更具娱乐性，是一种轻松的音乐。另外一种交响曲形式就是我们曾经提到过在“音乐会的由来”中，在歌剧主角们给贵族们唱堂会期间，服务他们的器乐演奏曲目……至此，你大致应该明白了：十八世纪的交响曲（Symphony）是个凌乱的集合，它大致包括：其一，一般的器乐演奏（包括小夜曲、进行曲、舞曲）；其二，歌剧序曲；其三，音乐会期间补充声音演奏的曲目。到了十九世纪，在最后一类基础上，随着器乐演奏技巧的发展进步，才逐步演变成今天你我心中的交响乐。

回过头来再看看莫扎特所处的时代：十八世纪中后期到十九世纪初，他短短35年的人生旅程中，交响乐的含义在微妙的产生着变化——从比较低端的“服务性”音乐向高一层次发展了。在他去世的那个年代，人们开始饶有兴致地聆听管弦乐团演奏的纯音乐了。在那之前，管弦乐团就如同当今电影结束之后飞快滚字的最后一行——是极不被重视的角色罢了。

进入十九世纪，人们对它的关注提高了，在意大利、英国、法国，人们开始专程来欣赏纯粹的管弦乐队演奏作品，这样才给了日后交响曲在音乐世界里占一席之地的机会。

但在莫扎特有生之年，交响乐的地位还远远不能跟现在比肩：看看当时莫扎特的一场音乐会的节目单吧：

5.小夜曲中的协奏曲（第三乐章）

这是1783年3月23日在维也纳举行的莫扎特音乐会安排，有没有注意到与现在的音乐会的不同呢？没错第一首和最后一首，当时是把一首完整的交响曲分开来演的，要知道那个时候交响曲的地位已经很高了。

十八世纪的歌剧和音乐会，开始时候和歌剧序曲一样是有两个乐章构成——快板和慢板；演完这两个乐章正式开始；整个演出结束之后再重复演奏一遍开始的“快板”用来欢送客人。不久之后，重复演奏的那个快板乐章就换成了新创作的欢快曲目。所以那个时候交响曲的形式就是“快-慢-快”三个乐章。这种三乐章的形式和两乐章的形式交织着存在了很久——莫扎特生前就存在着，不过他只创作过一部两个乐章的交响曲（编号K74.）。

在这种开幕前演奏“快-慢”两个乐章交响曲的过程中，贵族们进一步要求加入小步舞曲来取悦观众——这不是莫扎特时代的首创；早在半个世纪前，亨德尔就已经这样做了。十八世纪中期，这种发展之后的三乐章交响曲才逐步形成，当然在第二乐章慢板结束之后也会加入小步舞曲来给观众预示：演出真的马上开始，此刻必须安静啦。

音乐会一结束，管弦乐团就不间断地演奏那段交响曲的最后一个乐章，告诉观众们可以离席了。因此这最后一个乐章叫做“终曲”（Finale）——这不仅仅是交响乐的终曲，同时也表示音乐会要结束了。

说到这里，我们先把“交响乐”搁置一下，返回头看看莫扎特这场音乐会的节目单：声乐与器乐演奏五五分。这是不是再次佐证了我们说的“十八世纪音乐会以声音唱主角”的观点呢？即便是天才莫扎特的巡演，都不能保证上座率，只得分出对半的成本来请女伶参演。另一方面，以意大利为中心的弦乐演奏发展了近百年，这些演奏家们之所以能博得观众的喝彩是因为他们完全在用乐器模仿首席女伶的吟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被观众认可！换言之，弦乐演奏的协奏曲就是这样一边模仿声乐，一边与声乐抗衡着发展起来的。所以到了莫扎特的时代，器乐演奏才能与声乐平分秋色，这样的协奏曲才有市场。所以这里多说一句：即便是今天，如果你是个器乐演奏者，遇到协奏曲，“歌唱性”依旧是你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这篇文稿将再次颠覆一下你既定的人生观：在莫扎特的时代，与交响曲相比，协奏曲是较为高级的一种艺术形式，因为它脱胎于声乐。

讲到这里，你应该明白：对于莫扎特而言，创作交响曲可以跟记日记一样“漫不经心”；而面对“小步舞曲、小夜曲”这样的社交音乐，他反而需要更加谨慎对待。

当然，所谓的天才就必然能超越时代所限！莫扎特在生命的最后创作的四首交响曲是如此完美——这只能归于他自身的才华，以及时代偶然了。

文/茶茶斑竹、校对/Nancy、责编/倩儿

2.SymphonyNo.35inDMajorK385II.

3.SymphonyNo.39InEFlatK.5434.Fin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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